而且他所在的弹坑也浅得让人绝望。
可是对于他来说,他现在唯一能做到就是躺在那儿。整整一天,从金色的傍晚躺到深夜。等到夜幕降临之后,他开始往回爬去,这时的他已经极其虚弱。
直到第二天,凌晨3点左右,在进攻堡垒的过程中,刘春明发现了他,当时他身体伸直,不省人事,脑袋冲着他们前沿的方向。一看到好友,刘春明一手抓住他的腰带,把他拖回了家。
刘春明撞开木门,沿着粗糙的木梯冲上阁楼。赵培仁躺在床上,穿了一半衣服,左臂打着白色的吊带。他放下书,微微一笑。除去受伤的左臂以外,他看上去既结实又健康。军营生活使赵培仁的体格,又增加了一项特点:更加坚强,更加自信。
自突袭行动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这一场看似简单的进攻,他们都变了。他们俩都经历了危险和近在咫尺的死亡,现在的他们都开始充分理解战争和生命的意义。
“我的天啊,”
看着受了伤的好友,刘春明有袖张的说道,
“现在咱们总算知道战争是怎么回事了。”
赵培仁点了点头。
“没错,那真是见鬼的一晚。确切说是两晚。我以为我再也见不着第三个晚上了。”
刘春明点点头,然后他神情一亮,放开赵培仁的手,
“只要打赢了就行了”
“嗯打赢了就行”
“培仁。对了,大家都认为应该给你一枚勋章,这是你当之无愧的。”
他为赵培仁感到高兴。这是当然的。他知道赵培仁应该得到勋章,而且几乎是肯定会得到。但是……他们两早在学校的时候总是在暗暗较劲,甚至于,刘春明之所以报名从军。也是因为赵培仁的原因,他不想让对方超越自己,而现在,赵培仁又一次赢得了这一场比赛。这多少让刘春明心里有点不舒服,小心翼翼地微笑着,试图不要流露出这种情绪。
可他们毕竟太了解彼此,并不完全依靠语言来交流。
望着这个一直和自己竞争的好友。赵培仁则平静的问道,
“这让你不舒服了吗,兄弟?”
刘春明摇了摇头,
“你是名优秀的、勇敢的军官,得到承认是应该的。”
好友的称赞却让赵培仁噘起嘴:
“真的吗?我可不觉得自己很勇敢,更别说优秀了。那天晚上我是气糊涂了。我朝德国佬扔手榴弹是因为当时他们离我比较近。如果铁丝网那边是我们自己的统帅部,无论那里是什么人,我都肯定会把他们炸死一大帮人。”
“你不会的。”
“你不会的。如果他们想拿那楔哨玩意儿来奖励战士。他们应该选择像你这样的家伙。”
刘春明微笑着接受了这种不是恭维的恭维,可他的眼神仍然很严肃。
“你比你自己想像的要更加优秀。但是,少一点吊儿郎当不是坏事。没有人会因此不再那么喜欢你。”
这次轮到赵培仁笑了。他的脸上带着微笑,随后他看了看表,
“说到吊儿郎当,”
看一眼好友,赵培仁的话里带着丝许暧昧之意,
“有只金丝猫现在正等着我呢。不过我会回来吃晚饭,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金丝猫?你是指——女人?培仁,你不会在这儿有个女人吧?”
刘春明先是震惊,然后觉得难堪,似乎是对此极不能接受。
“女人?大概吧。”
赵培仁大笑道。他开朗的大笑和那违反军容风纪的一头亮发好像提醒着他们那逝去的岁月。他们在学校时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
“不是吧,你真的有”
“对,而且你知道吗,你也应该找一个。我可以告诉你,在这种地方呆上一阵子之后,如果你想找点抚慰。跟个法国女人在床上度过一个下午是再好不过的了。”
好友的话只让刘春明微微有点脸红,这种谈话让他觉得难堪,而且他也不喜欢听军官们像谈论牲口那样谈论妓女。
“我不敢确定我能这么做。跟一个……”
刘春明顿住,没有说出“妓女”这个词。
“我并不是喜欢说教。”
“不管怎样,这是真的。在这里没有什么比漂亮的法国金丝猫更让人放松。我现在非常的认真。如果你想让我帮忙,我很乐意。”
“我很奇怪你居然能——”
刘春明神情一下窘迫起来。
“想着这好不容易九死一生的活到今天,我连饭都吃不下去,更别提……更别提,做那事了。”
“我并不总是这样。可是,并不一定非要办那种才可以躺在女人的床上,那也是同样的放松……在床上,你用不着扮演什么军官。这儿的女人们都很理解,你知道。他们并不是一点都不知道战争对男人造成的影响。”
刘春明神情仍然显得很是窘迫,他问道,
“听着,那你……?天啊,我没有恶意,只是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你……?”
“付钱,只不过是十几个法郎罢了,对于我们来说,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就像这一次,如果不是你发现了我,也许我也知道了。这只是需要,一种本能上的需要……我想,对于我们来说,这也是一种解决烦燥心情办法,而且是个好办法,我这么觉得。”
窘态已经定居在刘春明的脸上,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过去,或许自己的这个好友吊儿郎当的,但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可是……
“我明白了。谢谢。我并不是想……我并不是要……”
“你并不是要劝我,我知道。”
赵培仁微笑着站起来,对于老同学的反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有真正经历过生死之后,才能体会到那种人生需径的感觉,他不过只是不想让人生留下什么遗憾,所以,他才会在伤势未好的时候,就躺到法国女人的床上,不过对于老同学的这种反应,他到是觉得有些欣慰,至少……他还没有被改变
他很理解地握紧刘春明的肩膀,
“呆会儿见,吃晚饭时见。”
面对老友告别,刘春明显得有些笨拙地点点头,
“当然,再见,吃晚饭时见。
赵培仁拉过一件干净衬衫盖到受伤的胳膊上,用手简单挠了挠卷发,微微一笑——然后离开了,去找他的法国金丝猫去了,只留下愣头愣脑不知如何是好的刘春明一个人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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