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决定跟爷爷商量这事。
白氏一族的长老,也就是原淮国的最后一任国王——白见清,已经六十多岁了,灭国的痛苦,无数族人、家人与臣民被杀的痛苦,背井离乡的痛苦,仅存的家人倍折磨的痛苦,早已经令他老态龙钟,形同枯槁。
这几年来,他一直躺在病床上,残喘苟活。
见到孙子过来,他露出沧桑而慈祥的微笑:“梦儿,你来了,快坐下,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他知道孙子所经受的一切折磨,但是,他也只能努力鼓励他们活下去。
白梦深坐在床边,看着白发苍苍、白须苍苍、外形如同八十老翁的爷爷,一时间红了眼眶,声音哽咽起来:“爷爷,你,你身体好些了么?”
怎么可能会好呢?
可是,他除了这么问,还能说些什么?
“看到你,就感觉好受了许多。”白见清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情,“只要你能够让爷爷每天都能看到,爷爷就会觉得,活着并不是那么糟糕的。”
他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只要他的家人还活着,他也就还有活着的理由。
“嗯,我会经常来看望爷爷的。”白梦深也只能这么说了,毕竟,有些时候的他是不能或者不宜让爷爷看到的。
而后他看向屋里的下人:“你们先出去吧,我陪爷爷说说话。”
来自乌蒙一方的下人无所谓的走出去,就算白家的人在背后诅咒皇室和乌蒙人,也是什么都干不了,他们根本不必在意。
待所有下人都出去后,白梦深拿出怀里的书信,打开,递到白见清面前:“爷爷我收到一封神秘的信件,是用淮国古文写的,上面说要救我们出去,我也不敢判定真伪。您不要太激动,慢慢看,慢慢想。”
“嗯。”白见清并没有激动,“爷爷先看看,看看啊。”
虽然淮国已经被灭,但原淮国白氏皇族和大臣、贵族、将领中还有一些幸存者流落民间,或者暗中潜伏起来,招兵买马,养精蓄锐,试图东山再起,重新建国。
几年以来,这些反抗军多次试图救他们一家子离开,但要么白白送死,要么无功而返,他见多了,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和期望。
是以,他现在也很平静的看信。
看完之后,他的手指抖了抖,眼里闪过惊异之色,激动是不怎么激动,但还是有些动容。
“爷爷,您觉得这事……可信吗?”白梦深忐忑的问,“会不会是乌蒙人设的圈套?”
“乌蒙人没有必要设这种圈套,”白见清笑笑,“他们的脑子也没有那么好。所以,就试试吧,赢了大家都能解脱,若是输了,咱们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是不是?”
白梦深沉默了一下后,笑笑:“是啊,咱们确实是没有什么赌不起的,失不起的。”
在他十岁的时候,淮国的都城被乌蒙人攻破,白氏皇族除了爷爷一人,所有超过十岁的男子都被杀掉,所有年纪稍大一点的女孩、女子都被凌辱,他的父亲、哥哥要么以身殉国,要么落入乌蒙人的手里后被杀,而他的母亲、姐姐、嫂子等不愿受乌蒙人凌辱,也纷纷自尽,而且全都不得好葬。
在那之后,爷爷和他们这些小孩子被押到乌帝城成为人质,他和其他弟弟、年幼的姐妹还被乌莽指婚给乌家人,就等他们长大以后成婚。
可是,哪一个白家人不恨死了乌家人?怎么可能跟这些禽兽成亲生子?
所以,他的姐妹早就发过誓宁死不嫁,当婚期一天天来临,他的姐妹们也都做好了自尽的准备,而所有白家人都知道,如果她们抗婚,尤其是以死抗婚的话,一定会激怒乌家,到时,白家上下必定要付出惨重的、无法承受的代价。
因此,白家上下都做好了一起死的准备,这便是夜枭所说的“时间不多了”。
这样的白家,还怕什么呢?
想明白了的白梦深接过爷爷手里的信,丢进碳炉里,看着信纸被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