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丰年不慌不忙,微微一笑,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冲着周牧躬身一礼:“师父,你们接着议事,徒儿先行告退!”
虞丰年转身要走,众人可急了。苗成梁心思缜密,急忙高喊一声:“慢!年兄弟,请留步。”
他艰难地往虞丰年身边挪了两步,陪着笑说:“看来年年兄弟还是拿水寨当外人,说话有所保留。年兄弟,容贫道说句话,你也瞧见了,水寨之中的好汉都是江湖人,江湖人说话直来直去,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多多海涵,我等愿闻兄弟高见。”
虞丰年依然微笑着:“苗仙长,您多虑了!这几日我在水寨之中日日反思,为何你们都能兄弟相称,却将我隔离开来。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我猜得不错的话,苗仙长,你们是否顾虑我的另一个身份?
“这个……”
“想必你们一定听我师父说了,我曾为赵构的儿子赵昚效力,赵昚的家中还住着一对父女,是我的恩人,你们一定怕举事之后,我会左右为难,不为水寨出力,甚至与水寨为仇,所以才把我当成外人隔离开来,我说的对吧?”
苗成梁脸色一红,呵呵一笑,算是默认。
虞丰年轻叹一声:“唉,说实话,为此,我心灰意冷。这些日子,我做过什么,你们也都看到了,我的为人,你们也都瞧见了,可曾做过半点对不起水寨和各位英雄的事情?没有吧?”
“没有没有。”苗成梁主动揽责,“兄弟的为人光明磊落,是我苗成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主意是我出的,是我顾虑年兄弟的另一个身份,与大寨主等人无关,贫道愿当面赔罪,望年兄弟不计前嫌,赐教高见。”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虞丰年已经掌握了话题的主动权。可他还不罢休,继续铺垫:“苗仙长,刚才我说了,我只有一腔热血,却不懂行军打仗,也不懂什么叫天时地利人和,我怕说出话来,惹各位英雄嘲笑,甚至激怒各位英雄!”
“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年兄弟不必谦逊。”
“那我可说了!对于起兵之事,我真说不清胜算几何,但是我提出几个参照,问大家几个问题,请苗仙长和各位英雄比对、思考。
“第一个参照,宋金交锋。自宣和七年金兵侵宋,战事至今持续十八年还未结束。金国雄兵百万,战将千员,实力雄厚,可却无法吞掉我大宋,我要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如果三江水寨举兵,所能集结、联络的人马有多少,是否比金兵还要多?我们有没有比金兀术、金蝉子还能打的将领?
“第二个参照,我们比起数年前水泊梁山势力如何?有多少比卢俊义、林冲、武松、黑旋风李逵还能打的将军?论排兵布阵,逗引埋伏,苗仙长比起水泊梁山的军师吴用如何?比起号召力,王大寨主比呼保义、晁天王强多少?
“第三个参照,三江水寨比起睦州青溪县方腊方十三如何?方腊起兵,民心所向,一日征兵十多万,所到之处,百姓倾尽家财支持他们,可以说他们是最有钱的起义军。我要问的是,若朝廷派兵征缴,战局僵持?我们可有足够的财力支持军需用度,粮草供给能否维继?”
“还有两点也请诸位一并考虑:若我们起兵向东直取临安,位于四川成都一带的吴玠吴璘兄弟起兵追杀,可有应对之策?还有,战事一起,金兵趁虚而入,八字军该作何抉择?我看各位脸上刺字‘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个字,金兵来袭,我们是继续攻打临安,诛杀秦桧,还是迎击外寇?”
虞丰年说到这里,偷眼观瞧,见大厅里上上下下,人人蔫头耷拉脑,都怂了!
三江水寨的八字军,加上流落在各地的义军、占山为王的英雄,且不说各自为政,就算是齐心协力,最多也就集结个十多万人,还没有金兵的零头多,金兵吞并不了大宋,八字军就算再英勇善战,也难以成气候。
跟梁山一百单八将相比,人家能杀能打的人有多少?卢俊义、林冲、武松,谁能比得了?周牧是武松的师兄,可只有一个周牧,能捻几根钉子?苗仙长能比得了大军师吴用吗?要比得了,还能被小小的鄂州通判王刚抓住打断腿?
还有方腊,方腊鼎盛的时候大兵六十万,战将上百员,倾江浙财力对抗宋朝,还不照样被平灭了?更有吴玠吴璘兄弟的大军,若兜底从后面追杀,腹背受敌,如何应对?
最要命的就说脸上刺的这八个字,“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如果起兵内乱,金兵趁虚而入,亡宋灭种,八字军岂不成了金兵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