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就淡淡一笑,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看不到,但观察室里的人都看到了,在他关上门的一刹那,杜霖目光中那一直犹如坚冰般的东西就碎裂开了,他那层从容的外壳终于脱落了下来,换上了一种嗜血的阴鸷。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突然“哈哈”地笑了几声,然后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肃修然一走出审讯室,林眉他们几个人就围了上去,和在审讯室里的冷酷淡漠不同,日光下能看到他额上也出了一层冷汗。
他脸色有些苍白,先掩住口轻咳了几声,才开口说:“杜霖胸有成竹,他在等我提出条件。”
他在跟杜霖交谈时说的那些话当然都是假的,一方面是用来瓦解杜霖的心理攻势,一方面也是抢先占据话语的主动权。
肃修然略微沉思了一下:“他很有可能通过网络设置了什么……才会这么笃定自己有足够的筹码来让换取他想要的东西。”
张衍也点头:“他来自首的时候,是只身前来的,身上只有一些现金,连手机都不曾带。”
肃修然也微微颔首:“所以他一定还有个据点来存放他从修言那里带走的设备,至于电子数据,在这个时代有太多的办法转录保存,我们很难截获。”
这也的确是,且不说杜霖的电脑并没有找到,就算找到,他只需事先在网络的储存空间甚至电子邮箱里设置一些东西,就完全可以转移这些东西。
所以肃修然才必须不能在杜霖面前露怯,表现出他有哪怕一丁点儿在乎肃修言和神越的态度,这样就等同于将把柄递给了杜霖,让他可以随心所欲地为所欲为。
肃修然说着就苦笑了一下:“哪怕保不住修言和神越,我们也必须拿到他通过网络控制嫌犯杀人的方法和途径,还有潜在的凶手名单。”
这么看的话,目前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不止一桩,杜霖的胸有成竹也确实不是没有道理。
一时间四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虽然肃修然可以用强横蔑视的态度暂时拖住杜霖,让他不知道该不该进行下一步计划。
但杜霖并不是笨蛋,不用多久,甚至不会超过一两天,他也许就会反应过来肃修然只是在虚张声势。
无论怎么看,好像摆在他们面前的都是一个死局:如果没有重大的进展和另辟的蹊径,肃修然早晚要向杜霖妥协,那么杜霖最初投案的目的就会达到——他现在还没有机会说出来自己要什么,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林眉紧皱着眉努力思考,她实在不想肃修然被杜霖那种人威胁,光想一想就觉得会十分恶心可怕……突然她灵光一现,抬起头问张衍:“那个碎尸案的嫌犯,现在找到了吗?”
张衍立刻就回答:“尸骨的分析结果死者是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的男性,从骨质看发育和营养状况都良好,无疾病,推断不是流浪汉,是有正当身份和工作的人。
“对于排水道管道分布的推论,圈定尸骨大概是在一个直径范围是一公里的区域内被丢入下水道的。我们现在正在对照那里的商户和住户名单,看有没有可疑人选。”
林眉“哦”了一声,从发现尸骨到现在,虽然出了很多事,其实却不过过去了二十多个小时,警方能进展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很高效了。
她想着又问:“还没确认死者的身份吗?”
张衍摇了摇头:“这两天报案的失踪人口里没有符合特征的人,从昨天到今天又是周末休息日,独居的上班族失踪两天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也的确是,想想上次张黎黎自杀时,也是过了几天才被星文图书发现报案的。
大都市里生活着的这些忙忙碌碌的上班族们,看起来光鲜时髦,其实却有很多人都只是孤独地活着,甚至连死亡都不能被第一时间察觉。
她大脑中有隐隐约约的感觉闪过,目前却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支持她这个猜想,肃修然看出了她的犹豫,轻声说:“你有什么猜测,尽管说出来,给张衍他们提供个方向。”
林眉想着,就说:“我是想到上次那个杀害了警员的割喉杀手,后来因为败露和失控被杜霖‘处理’了吧?既然杜霖能够及时地‘处理’他,那么证明杜霖和他不仅在网络上有联系,并且杜霖还熟知他的住址和家里的情况。
“鉴于这个,我认为杜霖对于这次碎尸案的嫌犯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监督,对方也许并不知道他的真实样子,他却一定知道自己的‘培养对象’的详细住址和身份。”
肃修然听到这里也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从之前的案子可以看出,杜霖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他不会容许错误出现,如果有‘错误’,那么他会亲自‘纠错’。”
对于他这种自负的人来说,超出他控制范围之外的事情,必定是要消除的,上次的嫌疑犯就是被他亲手‘清理’杀害的。
林眉“嗯”了一声,她实在不忍心说出这个猜测,却还是开口说:“杜霖是昨晚听到肃修言向你坦白了之后,情绪失控去撞了于其真的车的,后来他驾车逃逸,然后今天早上又自动投案自首。我不认为他这种深思熟虑的人,是用了一整晚时间来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我倾向于……这次的碎尸案嫌犯,已经在他来之前就被他‘清理’掉了。”
肃修然微微眯了下眼睛,和张衍对视了一眼,她的猜测的确不无道理。